1 列维坦——《春潮》
透亮而辽阔的背景
多么暖的暖流
橘黄淡紫棕红融合一起
在画面流动 整个画面盈满
一种蠢蠢欲动的暗流
到底什么在涌动
他背后的东西让人震惊
凛冽清澈的寒光
反射着苍穹
蓝的迷人的天空
映在春水中
消融破裂的轰响
似乎自远处无声的回荡
稀疏的白桦林
从根部到颈稍
欣欣然苏醒 昂扬
氤氲俄罗斯北方三月独特风光
泛滥的水包括看见的 看不见的
整个大地被润泽
一股向上的力量 嘶嘶滋长
我为什么抑制不住冲动呢
2 柯罗——《孟特芳丹的回忆》
是我梦见的那个梦 没错
那个大湖那座森林 那氤氲着
无限温暖润泽的大气流
湿润而梦幻般地弥漫游离
漂浮着肉身和灵魂
明亮的阳光 透过巨树恣肆映照
繁茂而斑驳的枝叶
洒满开着小翠花的杂草地
戴着蓝白圆点头巾
一袭红长裙的女子
伸长双臂采摘草菌
一对男女小天使 是上帝
特意恩赐我们的宝贝
那个女子是我
你在画面外观望
或者我们就是这俩位 青梅竹马
的孩子 在伊甸园里
慢慢成长 不懂寂寞
大湖水怪的故事也不会
把我们吓倒 像森林里的
任何一种植物 快快乐乐
知道吗 所有的风景你都是主角
不管在哪里都会有臆想的邂逅
支撑迷蒙我 然后让我
醉意微醺的飞升着
做梦的生活才是我的真实生活
这证明我是多么软弱无能
现在我怀着满腔思念和痛苦
感谢柯罗大师的安抚
3 特罗扬——《牛羊群》
哪一头是我
或者我想作哪一头
其实哪一头都挺快乐
没有一点不悦的神情
和忧伤在脸上
坐卧着休养
抑或回首观望
让时空撤退出视网膜
享受静静阳光的嬉戏抚摸
这是一片中午的牧场
清新而丰茂
与我原来的想象不一样
现在我只想作这群恬适的牛羊
散漫随意 自得 其乐
把近处这截锯断的粗树桩
和远处影影绰绰繁忙的
人影抹掉最好
似乎是那头回望的白牛
想听听他哥俩俏皮的问候
几只腼腆的小羊也在倾听
乐得跌坐在地头
一行斜斜的茂盛的大树
就能把它们召集聚拢
既便如此 暂时的快乐
片刻的快乐 也很快乐
4 霍贝玛——《林间小道》
小时侯就见过这幅画
总有一种隐痛和忧伤的牵挂
深浅不一的车辙 泥泞的小路
两行细而高的白桦树
一点都不茂盛 只是为了
衬阔高远高远的天空
低低的地平线 空中翻滚奔跑的
云团 和俯视它的蓝天
想象从这个方向 或
那个方向去走
都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最后选了那条通向远方的路
再也不回头
赶牲口的人 修剪树枝的人
走路聊天的人
看见一个孩子了吗
她的奶奶喊遍了全村找她
远处教堂的尖顶和近处
两座高高的红茅屋
让人恍然这是一个外国场景
本是一幅明快的
像任何村庄一样普通的
古典风景画
却让我的心里发生过
不知多少次
剧烈的错落有致的变化
三分之一的大地 三分之二的天空
奇怪孤零的瘦高树 泥泞的车辙
意义是怎样的非凡而热烈
5 列宾——《伏尔加河纤夫》
听见那条著名的大河
在无声的咆哮
也听见它冷漠的讥笑
那只压抑低沉和激愤的曲子
并掩盖不了多少
只能诅咒这酷烈的阳光
这沙滩的岑寂荒凉
诅咒人类的贪欲和商业活动
这现代化进程的缓慢脚步
还是诅咒一种制度
而所有的制度都不够公平
十一位衣衫褴褛的纤夫
十一个表情各有各的伤痕
苦难压不跨的底层
幽默憨厚 狡黠机敏 像一束
捂不严的光辉 闪烁其中
想象得出如果是今天 他们的生活
是怎样的殷实丰富
每个人都会有一条怎样好的出路
对于纤夫的同情 长期以来
并没有大过对于那条河流的愤怒
伏尔加河愁苦悲壮地
在心中流动
几只破篮筐定格在沙滩
再也没有笑容
然而现在 伏尔加河上空的风
吹到了我的脸上
清爽和明朗 温馨又柔和
宽阔深邃的河水 滔滔不绝地
唱着欢快的歌
谁又能否认这条欧洲的
第一大河 养育俄罗斯的母亲河
是一条 伟大和美丽的河
纤夫的故事
那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了
6 康斯泰勃尔——《干草车》
有这样一个故乡是不是
莫大的幸福呢
没有这样一个家园
是不是一种遗憾和损失呢
蓝色云层变化多端地翻动
低沉的 透明和不透明的 霞光
充满湿度和温暖
一幕幕展示梦幻
玫瑰色的屋顶
跳跃在一片绿色情调中
茂密的丛林深处
黄绿的田地 伸向尽头
渺远的渴望啊
这一条村舍旁流淌的溪水
清浅明澈地碰疼了我
要带我去何方 不管我在不在
那辆干草车上坐着
水波和天空相映
车轮溅起的涟漪和
河岸的树丛
沐浴在光影中
我家养过叫班地的小花狗
胖胖的身子扭向马车的方向
小尾巴翘着 深情地迎接我
还是目送我去远方
事情为什么总是这样
那么渴望热爱着
却同时又想着逃离呢
唉家乡的老丛林呵
爱到至深的东西
只能把它藏在心窝
7 雅勃隆斯卡娅《粮食》
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了
是看见了粮食好
还是看不见的好
热烈的气氛和丰收的喜悦
让人心里暖洋洋
那么多的麦子
闪烁金子般光芒
堆积如山的麦场
为什么太阳总是那么明亮
这种饱满和激情
远离我们很久了
农妇们的高兴是真心的
如此发自内心的高兴
再也难以见到
几部打麦机
激动欢快的舞蹈
繁忙而快乐
我们好像也失去了
看见粮食 温暖踏实
看见看粮食的眼光
亲切不亲切
就知道有些东西
存在 还是不存在
陡然活着的情趣
变得无比纯净
像一根目标确定的针
纯粹和透明
8 米勒——《拾穗者》
宽广明丽的乡村八月
在我的记忆里灿若晚霞
不管大师的本意在做什么表达
热闹繁忙的夏收景况
留给我的就是这样一幅印象
载着小山一样麦子的大车走远了
拾穗者的身影像一群蚂蚱
黑压压缀满在夕阳西下
赶在暴雨之前
捡拾那一点点牵挂
捡拾的麦子自然不够生活
大家风扫残云的收获
聚拢在一起也不算太多
而把麦子遗弃在田里
是否就对呢
麦子心里想什么
画中的三位妇人
手里并没有多少成果
我不想从心酸的角度观望
也许对于一穗麦子
庆幸的程度比农妇更多
现在的乡村
不知还有没有人在拾穗
我只是想做一个乐观的人
既担忧惦记辛苦的人民
也关心麦子的命运
9 快乐的杜米埃
无论是《三等车厢》
还是路易·菲利普的监狱
马赛的杜米埃说
“在这个美妙的地方
人们不怎么快乐 而我是
快乐的 至少与众不同”
快乐的晚年双目失明的
杜米埃 即便卢梭雨果
巴尔扎克 为他联手发起筹办
油画作品回顾展
在巴黎终于引起反响
也未能解脱他的窘况
夕阳鲜红的一刹那
掩饰不了黑夜的冰冷可怕
上无片瓦 下无立锥之地
辛辣的法国讽刺画大师
多亏乐善好施的柯罗援手
才幸免于露宿街头
快乐而悲惨的杜米埃
在三等车厢的座位上
跨越了两个世纪
如今在东方这座传说的
浮躁的龙的脊背
神情疲惫的人们 愈加疲惫
奔波劳累 为了生计
更加不能休息
——摘自强婷婷诗集《沉静下来的香气》